跟意想中的沒什麽不同, 即便是周圍空無一物, 身體下落的速度在不斷加劇, 池穗嘴角一直勾著笑, 她說了不怕就是不怕。

先是手指尖，然後是整個掌心被狠狠地抓緊, 短暫的還不能夠讓她有太多的時間去思考太多的時間裏，她就被站在階梯之上的時斐宛伸手從半空中給拉了回來。

當池穗的兩只腳重新站在平坦的地面上時, 她倒是像個沒事人一樣翹著唇角。而在臺階上的時斐宛則是一臉沈色。

空氣裏傳來池穗“咯咯”的笑聲, 這無疑是讓時斐宛的臉色更加糟糕了。

“如果今天站在這裏的是別人, 時老師，你還會這麽快反應去拉住她嗎？比方說, 剛才那個女生？聽說還是你們班的班長？你, 可有喜歡她？”池穗嘴角一直噙著笑，三分挑釁三分得意四分認真地看著面前站著比自己還高出不少的時斐宛問道。

時斐宛：“別人也不會有你這麽瘋，換做是別的我的學生, 我也會伸手。池穗，你把一條生命當做什麽了？”

“這你應該問把我帶來這個世界上的人把生命當做什麽了, 不是嗎？”池穗臉上的笑容淡了一分, 填補上來的是另一分截然不同的諷刺。

這種話題時斐宛現在不想跟池穗多有爭辯, “你既然想要在這裏呆著，那你就呆著，反正我已經通知了你家長，我說服不了你，你不願意回去, 那就讓他們把你帶回去。”

說完這話，時斐宛轉身打算離開樓梯間。

“時斐宛！”可就在她轉身這瞬間，站在墻壁的女孩子忽然大喊出聲，沒再稱呼她是自己的時老師，而是叫了時斐宛的全名，“那你，從前說過的話還算數嗎？”

從前時斐宛是她家庭老師曾經給出的承諾，現在還算嗎？

這話成功地讓時斐宛的腳步一頓，然後她轉頭，微笑著看著池穗，“當然。”從前她給出過池穗倘若她能在畢業的時候考上全球TOP10的大學，就給她一個小小的獎勵，一份承諾，“但是我也記得我有告訴過你，你的要求，需要我能做得到，不能違背我的底線，還有道德和法律的指標。”

時斐宛大約能猜測到池穗是想要提出什麽樣的要求，但她沒打算要給池穗這個機會。當年時斐宛在做家庭老師時，跟眼前的女生相處過差不多有三年的時間，池穗是有多聰明，她是再清楚不過了。她很少會認同會有人很聰明，但當年教導的第一個學生池穗絕對是她見過為數不多的適合讀書的聰明的孩子。時斐宛毫不懷疑她能得到自己提出來的小獎勵，這麽做的目的只是為了讓池穗能好好正確對待自己的人生。只是最後沒有想到的是，眼下這樣的情況。

將活著的目標定位為了她。

這是時斐宛始料未及的，她不想自己在池穗的人生中充當這樣的角色。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沒有誰是應該為了誰變得更好，而是應該為了自己。

“哦……”身後傳來女孩子淡淡的聲音，“時斐宛，你真狡猾。”

時斐宛抿了抿唇，她怎麽會不感到頭大？像是池穗這個年紀的小鬼頭，她班上可不是有一大把？那就像是姜寒漁之流，哪個不是被她教訓地服服帖帖？有哪個會像是池穗這樣難纏？甚至就連她，每每對上池穗時，都有些束手無策。她們之間，已經漸漸脫離了師生關系，倒像是一場博弈。

見時斐宛沒立刻離開，池穗的心情變得好了一點，不過對著時斐宛講話的語氣還依舊是帶著火-藥味兒，“他們多久到這裏？”

時斐宛總算回頭，“晚上，你現在要麽留在這裏要麽跟我去家裏，你自己看著辦。”

“家裏？”池穗一臉驚喜，“你要帶我去你家？”

半個小時後，池穗站著這明顯沒什麽人煙氣的客廳裏時，這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

“學校分配的教職工宿舍，走幾步路就能到的地方。我家還有點遠，這段時間，你就暫時在這裏歇下，晚上等到家長過來，我再看看給你們安排酒店。”時斐宛無視池穗看著自己時那頗是怨恨的眼色，像是什麽都沒感受到一樣，平靜開口。

池穗冷哼一聲，事到如今，她也算是跟時斐宛打了平手，還想要再進一步是不可能了，時斐宛這人不是沒有警覺性，當她來到南城給時斐宛撥通電話的那一刻就註定這一場由她發起的博弈，她始終是站在弱勢的那一方。如果真責怪的話，那也只能責怪時斐宛對她從來不主動。

池穗坐在沙發上，能看出來雖然這間教師公寓沒什麽人煙，但裏面置辦的一切都還是嶄新的。在風格，簡練又帶著柔色，是時斐宛慣用的風格。

她不講話的時候，坐在沙發上特別安靜，就算是僅僅看樣子，也應該是一挺安靜聽話的孩子。只有真正跟她相處的人才知道，這樣一幅嫻靜的皮囊下，是有一顆怎麽樣桀驁不羈的心。時斐宛望了池穗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她挺喜歡班上那一對沒有血緣關系的姐妹的，在司念和姜寒漁身上，她總是能找到池穗的影子。

這種時候，時斐宛也不出聲打破眼下的安靜，只是默默地退出公寓裏，今晚之後，她想自己應該很難再跟池穗見上一面了。其實本來最近的這兩天時間，後者也不應該出現在她面前的。

雖然說著將池穗一個人留在公寓裏，但時斐宛最後還是沒去教學樓，而是選擇樓下一家不怎麽起眼的便利店裏，坐著，守著樓道的出口。

這天放學之前，司念又去了一趟辦公室，可時斐宛還是沒在。司念有些頭疼，上周的時候學校讓高一高二年級所有的班長還有團支書在一起開會，下周班會的時候，班上需要舉辦團建活動，現在她來找班主任看方案，如今時斐宛還沒出現在辦公室，司念又只好一個人默默回去。

“怎麽，時老師還不在？”司念垂頭喪氣地回來時，身為團支書的譚浩問。

司念將手裏藍色的文件夾朝桌子上一放，點頭，“今天一整天都不在辦公室，可是李老師說時老師沒有請假，只是遇見些事情，也不知道是什麽，明天還能不能來上課。”

“你也別著急，反正今天才星期一，還有好幾天的時間。”譚浩說。

“嗯，也只有這樣了。”司念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課本，抱著走到講臺上。馬上是最後一節自習課了，這周剛好是她的值周班長。

四十五分鐘的自習課很快過去，大約是因為缺少了兩節數學課，就連是課後作業也沒有了，下課鈴聲響起來時，司念也已經將今天各科老師布置的課後作業寫完了。

剛放學的時候教學樓樓道裏的人是最多的，司念和姜寒漁等人都沒想要趕時間的意思。尤其是現在趙喬將自己抄作業的時間從第二天的早上挪到了當天放學的晚上，聽見下課鈴聲，就朝著司念跑來，“司念司念，給我看看你作業唄！”

司念還沒給出反應，趙喬就被人給“提”走了。姜寒漁臉色陰晴不定地看著趙喬，“紀淳年的作業還不夠你抄的？”

趙喬：“我只是想兩份放在一起，擇優錄取！”

姜寒漁：“……”

司念“噗嗤”一聲笑了，還是將自己作業遞了過去，“看別人的還不如自己寫。”她也只會勸說兩句，趙喬從開始就打算好了不走普通的高考，以後藝考的時候對文化課臨時抱抱佛腳，這是她早就計劃好的。

趙喬美滋滋地從司念手裏接過作業本，還仗著紀淳年也在教室裏，肆無忌憚地沖著姜寒漁做了個大大的鬼臉，然後火速從姜寒漁身邊逃離。離開前，還不忘記將自己的男朋友帶走。

“趙喬！”姜寒漁喊了一聲，後者已經跑得沒影兒了。

淩一看著這樣子，很識趣道：“那什麽，校隊那邊我還有點事情，下兩周有籃球聯賽，我先去了，你們兩個回去的時候註意安全。”說著，淩一也很快消失在教室裏。

放學大家都想著盡快離開教室，這時候除了輪到今天打掃衛生的幾人，就只剩下姜寒漁和司念兩人了。

“我們……”司念剛想說她們也該回去了，可是姜寒漁的動作卻有點出乎意料。

姜寒漁將自己課桌上還沒有收拾起來的作業一把拿在手裏，然後坐在譚浩的位置上，轉頭看著一臉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司念開口說：“等會兒，我還沒有做完，今天晚一點回去也沒事。”今天家裏司機請假，而姜父姜母今日去外地參加一朋友的婚禮，明天才回來。

對姜寒漁主動學習還將功課放在心上這事兒，司念一直很支持。像是現在這樣，聽見姜寒漁留下來的原因，司念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坐在她身邊的姜寒漁在看見司念翻開課本預習時，被卷發遮擋住的唇角高高地翹了起來。

做清潔衛生很快，大約差不多就十分鐘左右，教室裏漸漸地，就只剩下姜寒漁和司念翻書的聲音了。這時候距離放學鈴聲響起來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走廊上也很少會有人經過，眼下這棟教學樓裏估計也沒兩個人了。

司念看出看得正認真，忽然她感覺到自己手肘被人推了推。

“這個‘多謝後世人，戒之勿相忘’裏面這個謝是什麽意思啊？”姜寒漁將課題本拿到司念跟前問。

司念沒註意到現在原本就已經離得很近的姜寒漁現在因為探過身子來詢問自己問題，兩人之間距離變得更近了，“這裏的謝是勸告的意思，你把語文課本拿來我看看，今天周老師上課的時候擴充了好幾個謝的含義，你是不是沒有寫筆記？”司念一邊說，一邊從姜寒漁的手中接過課本，翻開一看，果真，課本上就只有寥寥數幾筆。“我先幫你寫上，你回去後還是要背誦一下，例如‘上堂謝阿母’這個謝，是辭別的意思，但你現在‘阿母謝媒人’這個謝字，聯系上下文，這是劉蘭芝的母親推拒前來給自己女兒說媒的媒婆，所以，這個謝就是辭謝的意思……”

“提親……”姜寒漁別的沒放在心上，倒是將司念解釋的話裏這兩個字給提出來，一雙眼睛璀璨地驚人，灼灼地看著身邊的人。

但姜寒漁講話的氣息噴灑在司念的頸邊時，司念這才猛然覺得現在自己跟姜寒漁的距離是有點太近了。司念還沒考慮出來做什麽準備，姜寒漁的聲音再一次飄進了她的耳廓裏。這一次，司念怔住了。

姜寒漁說——

作者有話要說： 姜寒漁說：氣死你們！

麽麽噠小可愛的地雷和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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